新编历史黄梅戏
太湖名士王大枢
编剧 欧阳冰云 徐启仁
太湖县文联戏剧创作室 印
二〇一四年六月十六日
太湖名士王大枢
编剧 欧阳冰云 徐启仁
时间 一七八七年(乾隆甲辰五十二年)
人物 王大枢,男,三十五岁,举人出身,太湖名士。
《伊犁志》主笔。
刘巧娘,二十九岁,河南维州“巧娘客栈”老板娘。
鲁秀琴,三十一岁,王大枢之妻。
松筠,男,五十多岁,伊犁将军府将军。
阿依古丽,二十岁,维吾尔族,松筠养女。
蔡世格,男,二十四岁,秀才。
贾安邦,男,四十多岁,太湖县令。
梅雨娇,二十多岁,贾安邦小妾。
谭少甫,男,近五十岁,吏部侍郎。
傅老板、梁大爷、王家玲、王家辰、众乡邻、吴二、
钱三、侍卫、解差、役卒、武士等。
(人物年龄皆是第一次出场时的年龄)
第一场 进京受命
〔地点 王大枢家客厅。
〔幕启 客厅陈设简朴素雅,中堂悬挂王大枢亲笔所书匾额“耕读人家”。
〔鲁秀琴上,手里拿着一件刚缝制好的长袍,满脸喜庆。
鲁秀琴 (唱) 重重高山接云头,
清清河水门前流。
前日夫君接官榜,
明日启程赴京都。
卧居乡村他气受够,
为民请命甘为牛。
连夜挑灯缝新装,
让夫君体体面面、端端庄庄、风风光光、
平平安安,走马上任夙愿酬!
(抖开长袍,端详一番向内)夫君,夫君,你快来呀!
〔王大枢上。
王大枢 秀琴,梁大爷诉状尚未拟好,喊我何事呀?
鲁秀琴 你呀,明日就要进京,也该打理打理行装了,还有心思写什么诉状!
王大枢 君子一诺千金。拟好梁大爷的诉状,我才能安心起程哪!
鲁秀琴 这些年替人打官司,你得罪了多少人啰!
王大枢 哼!如果惧怕那些贪官污吏、恶霸劣绅,做缩头乌龟,我就不是王大枢了!
鲁秀琴 好了好了,我讲不过你,快把这件衣服试试,上京城穿得体面些才好!
王大枢 (穿上长袍,满意的)好,不长不短,不胖不瘦,知我者,贤妻也!(突然想起)秀琴。这衣料是从何而来?
鲁秀琴 (支吾)是----是----
王大枢 秀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脱下衣服)这衣料-----
鲁秀琴 我把头上的玉簪当了,才买来这件衣料!
王大枢 (动情)你娘家陪嫁之物,只剩下这根玉簪了,你怎能把它当了?
鲁秀琴 夫君,你出门在外,穿得太寒酸了,为妻于心何忍哪!再说,还有路上的花费呢!
王大枢 (感动不已)贤妻!
(唱)贤妻语出五内撼,
知我疼我唯糟糠。
你本千金豪门女,
误嫁大枢柴门寒。
十年夫妻似初嫁,
相敬相爱情绵长。
布衣荆钗不言苦,
夜织机杼三更晚。
丈夫无能妻受累,
大枢愧为七尺男!
此番受命进京去,
一展鸿图扬风帆!
难舍难丢妻与子,
暂不能陪你话家常!
鲁秀琴 (唱)人说大枢刚烈胆,
嫉恶如仇有柔肠。
夫君呀,鸿鹄长存千里志,
男儿报国在四方。
你二十出头中举人,
手中羊毫笔如枪!
朝廷尚没忘记你,
三十五岁才出山。
做官应有做官样,
莫让百姓指脊梁。
家中之事莫牵挂,
妻盼鸿雁报平安!
王大枢 秀琴!(接唱)
隔山隔水不隔心!
鲁秀琴 (接唱)天涯海角永相望。
王大枢
(合唱)天涯海角永相望。
鲁秀琴
(幕后人声喧哗,梁大爷和众乡邻涌上。
众 人 王先生 王夫人,恭喜恭喜呀!
王大枢
梁大爷,乡亲们,同喜同喜呀!
鲁秀琴
梁大爷 王先生,老天爷总算开眼了,你呀,早该去当官了!
乡邻甲 王先生,你进京去当官了,以后可就没有人为我们说话,为我们撑腰了!
鲁秀琴 咳,走了王大枢,还有李大枢、张大枢。世上还是好人多!
众 人 对,对,对。
梁大爷 先生明日就要启程了,老汉无甚相送,这些五香蛋,先生带着路上吃吧。
乡邻乙 这袋芝麻炒米粉,是我妈妈专门给先生做的干粮。
一少女 我奶奶说,这把油纸伞送给王先生路上遮风挡雨。
鲁秀琴 (接下乡邻送的物品)多谢多谢。多谢乡亲们!
王大枢 乡亲们的厚爱,大枢铭记不忘!
〔幕内声:“县太爷到!”
〔众人感到诧异,面面相觑。
王大枢 (不悦)这个贾县令,他来做什么?
鲁秀琴 大枢,既然上门来了,还应以礼相待,哦,乡亲们,我们到后院喝茶去吧!
〔鲁秀琴引众人下。
〔贾安邦携梅雨娇上。
贾安邦 (念)做官就怕难缠的鬼!
梅雨娇 (念)强作笑脸送瘟神!
〔王大枢迎出门外。
王大枢 县令大人携夫人莅临寒舍,大枢未曾远迎,失敬失敬哪!
贾安邦
我等冒昧来访,打扰打扰!
梅雨娇
王大枢 请进!(引贾安邦夫妇入内)请坐。
〔鲁秀琴端茶上,摆好后下。
贾安邦 王先生即将赴京,走马上任,本县贺喜来迟,不会责怪吧?
梅雨娇 王先生,老爷和我刚刚才得到消息的,要怪就怪王先生太低调了,太谦虚了,太善解人意了,太……
王大枢 哪里哪里,贾大人乃一县之长,公务繁忙,区区小事,怎敢惊动二位呀!
贾安邦 王先生哪!
(唱)先生是一颗明珠土中埋,
梅雨娇 (唱)躬逢盛世放呀放光彩。
贾安邦 (从袖中取出一包银子,接唱)
薄银一包望笑纳
梅雨娇 (从丈夫手中接过银子,接唱)
聊表老爷寸心怀!
王先生,这一百两银子,少是少少个,路上买点茶水喝喝吧!(将银子放在王大枢边上)
王大枢 老爷夫人,内人已将川资凑齐了,这银子大枢断不能收。
(将银子推到贾安邦面前)
贾安邦 先生莫非嫌少?
王大枢 不不不,大枢无功不受禄,还请收回!
梅雨娇 哎呦,路上花钱是没有根的,老爷既然出手了,你不收也得收。
王大枢 大枢实难从命!
贾安邦 哦哦,王先生,下官还有一事相求哇!
王大枢 什么?大人还有事求我?请讲。
贾安邦 王先生,你弹劾下官的诉状,听说府台已转呈吏部,先生进京以后,能否将诉状撤回?
王大枢 你要我将诉状撤回?
梅雨娇 是呀!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撤回诉状,你好我好大家好,一个哈哈两个笑。王先生,对吧?
贾安邦 只要撤回诉状,下官再送纹银五百两。
梅雨娇 雨娇天天给你烧高香,求菩萨保佑你官运亨通。
王大枢 这张诉状---
贾安邦
撤!
梅雨娇
王大枢 (大笑)哈哈哈!二位听好,诉状既呈,如覆水难收,大枢决不做出尔反尔之事,诉状不撤!
〔鲁秀琴及众相邻相继上场。
贾安邦 (气极败坏)王大枢,你可不要把事做绝了!
梅雨娇 (猖狂)王大枢,把你当人你不做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你听着,姑奶奶叫你乌纱帽戴不成!走!(拉起贾安邦欲下,复转身抓起桌上的银子)啐!(与贾安邦下)
鲁秀琴 (为丈夫担心)夫君----
众乡邻 (也很不安)王先生!
王大枢 (坦然)夫人,这对狗男女将这椅子玷污了,快快擦洗干净。(狠拍椅背)
〔切光
第二场 幸遇巧娘
时 间 前场数日后
地 点 河南维州巧娘客栈
〔幕启 门外有根立柱,作挂招牌之用。门内一桌数椅。
〔刘巧娘上,清扫客店,整理桌面,动作麻利。复入内取
块招牌挂在立柱之上。招牌上有“巧娘客栈”四字。
刘巧娘 (唱)巧娘客栈朝南开
早早开门迎客来
客栈招牌门前挂
只求温饱不求财
可怜我那薄命鬼
撒手人寰把我害
娘家路远难回去
寡女异乡独徘徊
求人不如求自己
唯有自强莫自哀!(入内)
〔纨绔子弟吴二、钱三上。
吴 二 (唱)客栈巧娘赛女娲
钱 三 (唱)唇红齿白姿色佳
吴 二 (唱)朝思暮想弄到手
钱 三 (唱)怕是带刺的蔷薇花。
吴 二 管她是蔷薇花还是喇叭花,进去瞧瞧。
〔二人进店。
吴 二
(装作斯文)店姐,小生这厢有请!
钱 三
〔刘巧娘内应:“来着,来着!”上。
刘巧娘 (见到二人,心虽厌恶,强露笑容)二位小哥是歇店的还是用餐的?
吴 二 (嬉笑)嘻嘻,我们既不歇店也不用餐。
钱 三 巧娘,我哥俩是来喝茶的。
吴 二 对,听说巧娘沏的信阳毛尖茶,清香扑鼻,我等是慕名而来的。
刘巧娘 二位如此抬爱,巧娘甚是感激。二位请稍待,我给你们沏茶去。
吴 二 (学刘巧娘)二位请稍待,我给你们沏茶去!哟哟哟,把我的魂儿都勾去了。
钱 三 瓜子脸,杨柳腰,真是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刘巧娘边说边端着茶具上:“茶来着。”
刘巧娘 二位请用茶!(给吴二斟茶时,吴二趁机抚摸了刘巧娘的纤纤玉手,巧娘怒目而视。给钱三斟茶时,钱三也动手动脚,巧娘嗔怒)二位还是自斟自饮吧!
〔刘巧娘欲下,被吴二、钱三拦住。
吴 二 巧娘,我们想和你商量个事。
刘巧娘 说。
钱 三 今日饮茶,我们想换个花样。
刘巧娘 换个花样?
吴 二 就是你喝一口茶,然后将你嘴里的茶喂到我嘴里。
钱 三 接着喂我一口。巧娘,这样多亲热呀!
吴 二 巧娘,有偿服务,喂一口就是一钱银子!
钱 三 不,给二钱,三钱!
刘巧娘 (气极)你们喝茶是假,分明是想侮辱我刘巧娘。哼,还是回家叫你们老娘喂你们去吧!
吴 二 好个小寡妇,竟敢出口伤人,你若不从本少爷,少爷可要动手了。
钱 三 哥,啰嗦什么,动手!
〔吴二、钱三扑向刘巧娘,刘巧娘躲闪,突然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怒视二人。
刘巧娘 你们再要为非作歹,巧娘就和你们拼了。(逼向二人)
〔吴二、钱三吓得躲闪退让。
吴 二
巧娘,有话好说,千万别动刀子!怪吓人的。
钱 三
刘巧娘 (厉声)滚!给我滚!
吴、钱 这个小寡妇真厉害,快跑啊。(二人逃下)
〔刘巧娘怒气难遏,将刀“嗖”的一声扎在桌面上,呆立,泪流满面。
〔独唱声起: 狂蜂浪蝶欺寡女,
无助无奈黯神伤!
〔刘巧娘复振作精神,收起匕首,端起茶具下。
〔幕内 马蹄声声,夹杂着一声马嘶,由远而近。
〔王大枢内唱:“千里奔波偶染风寒”,策马而上,摇摇晃晃,力不能支,坠落马下。
王大枢 (接唱)天旋地转坠下马鞍
(挣扎坐起,看见客栈招牌)“巧娘客栈” (呼叫)店主,店主!
〔刘巧娘上,见状吃惊。
刘巧娘 客官,你为何坐在地上?来,我扶你起来!(扶起王大枢坐下)
王大枢 店姐有所不知,在下王大枢,奉命进京领官,不想染了风寒,体力难支,想借店姐客栈暂住几日可好?
刘巧娘 (旁白)王大枢,进京领官,看来是个读书之人。(转对王大枢)王先生,客栈就是住人的嘛,我把你的马牵到后面去,再给你熬一碗姜汤,驱驱寒气。
王大枢 多谢多谢了。
〔刘巧娘牵马下。
王大枢 (解下包袱,自言自语)这位店姐像我老家的口音哪!
〔刘巧娘端着姜汤上。
刘巧娘 王先生,听你的口音,像是安徽人。
王大枢 我乃安徽太湖县人氏。
刘巧娘 这么说,我们还算是老乡呢。
王大枢 店姐,你是---
刘巧娘 我叫刘巧娘,我家在安徽潜山县。
王大枢 (激动)潜山县,哎呀呀,真是老乡,真是老乡!他乡遇
老乡,真是巧得很呐!(头晕)哎哟……
刘巧娘 王先生,你怎么了?你先住下休息,我马上给你请大夫去!
王大枢 多谢巧娘。
〔光渐收。
〔合唱声起 大枢卧病在客栈,
幸有巧娘细照看。
半月时光匆匆过,
身体康复辞巧娘!
〔光渐升。刘巧娘端着汤药上。
刘巧娘 (走到王大枢房门外欲喊又止)慢,王先生正在专心致志的读书,等药凉了再喊他。
(唱)可敬可亲的王先生,
病刚痊愈就习书文。
先生喊我巧娘妹,
我视先生为知音。
结知音,心相近,
人非草木孰无情?
朝夕相处十五日,
却为何久违的情愫常萌生?
这样的君子值得爱,
怎奈已有嫂夫人。
大枢说明日就要走,
巧娘我顿觉神伤心也沉!
(王大枢手持书本上。
王大枢 巧娘妹,你在想些什么哇?
刘巧娘 啊,我,我没想什么,先生,这药已经凉了,你快喝吧!
王大枢 巧娘妹,我的病已经好了,这药嘛就不必喝了吧!
刘巧娘 这是最后一剂汤药了,你不喝也得喝!喝!
王大枢 好,喝,我喝!(饮汤药)咳,实在太苦了!
刘巧娘 良药苦口利于病,快喝点水过过嘴!(递过一碗水)
王大枢 (饮水)哎呀呀,这水好甜哪!
刘巧娘 (笑)糖水能不甜吗?这叫先苦后甜。
王大枢 好一个先苦后甜!巧娘妹妹!
(唱)巧娘妹,情谊厚,
大枢不枉过维州。
半途卧病在客栈,
全靠妹妹来相救。
请医诊脉嘘寒暖,
如沐春风暖心头。
限期将至明日走,
巧娘一片真情怎相酬?
这一走不知何日能聚首?
这一走再也无人解乡愁。
怀中取出银十两,
略表大枢心意稠!
巧娘妹,这锭银子你且收下。(递银子)
刘巧娘 你这是何意呀?
王大枢 巧娘,这住店的钱,看病的钱,还有马料钱,我应该付的呀!
刘巧娘 你、你太小看我刘巧娘了,这银子你还是留在身边用吧。既是兄妹相称,何分彼此。(将银子还给王大枢)
王大枢 巧娘妹,我欠你的太多太多,如何相报呀?
刘巧娘 巧娘所作所为,不求图报,认了你这个哥哥,巧娘知足了!
(唱)喊一声大枢哥泪难忍,
萍水相逢结知音。
我敬慕哥哥好人品,
堂堂正正君子风。
我敬慕哥哥好勤奋,
手不释卷吟诗经。
维州相遇是缘分,
淡淡乡音几多情!
大枢哥明日走马京都去,
着红袍莫忘穷苦老百姓。
大权在握应公正,
贪赃枉法留骂名。
做清官妹妹定把哥哥认,
做赃官妹妹骂你是小人。
你一人在外自珍重,
明早办酒送你启程!
王大枢 (唱)一番叮嘱语谆谆,
红颜知己慰生平。(白)巧娘!
大枢若能掌金印,
清廉公正是座右铭。
头顶青天心无憾,
定把贤妹常记心中!
刘巧娘 (忘情地)大枢哥!(扑向王大枢)
王大枢 巧娘妹妹!(轻轻抱住刘巧娘)
刘巧娘 (似觉不妥,走开)嗯,天色已晚,你该歇息去了。
王大枢 我们都安睡去吧!(二人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刘巧娘 (突然转身)大枢哥!
王大枢 (止步,回望)何事呀?
刘巧娘 (不知如何应对,支支吾吾)嗯,你如果肚子饿了,我给你做点心去。
王大枢 不,不饿不饿。
刘巧娘 那,那我就进屋睡觉了喂!你……
王大枢 好,好,睡吧,睡吧!(入内)
刘巧娘 (见王大枢不解自己的心思,气恼)真是个驴脑子。(下)
〔王大枢出门,走到刘巧娘门外,还是没有勇气进去,又退回自己的房间,掩门。下。
〔王大枢掩门时,刘巧娘由内出,叹息,将桌上的油灯吹灭,缓缓下。
〔合唱 维州道,结知音,
山高水长心相印。
〔光渐收。
第三场 吏部遭陷
时 间 前场十余日后。
地 点 北京、吏部议事堂。
〔幕启 台上摆有公案,座椅等。
〔吏部侍郎谭少甫坐公案上翻阅公文卷宗。
谭少甫 这个王大枢好生糊涂,今日是最后期限,看来这顶乌纱帽他是不想要了。
〔吏部侍卫走上。
侍 卫 禀谭大人,太湖举人王大枢求见。
谭少甫 命他进来。
侍 卫 是。(下)
〔内声:“王大枢晋见!”
〔王大枢疾步上。
王大枢 太湖举人王大枢叩见谭大人!(拜。呈上公文)
谭少甫 坐下。
王大枢 谢座。
谭少甫 王先生,公文早已下达,为何姗姗来迟,要是过了今日,你这个官就做不成了。你呀,也太随意了!
王大枢 大人有所不知,只因途中染病,幸遇老乡搭救,故而耽搁了行程。
谭少甫 王先生,算你幸运,山西曲阳县知县空缺,老夫力主王先生曲阳履任。王先生,曲阳可是个肥差呀!
王大枢 多谢大人扶掖之恩,学生赴任之后,当恪尽职守,励精图治,上为朝廷效力,下为百姓分忧。
谭少甫 (旁白)尽说废话,银子呢?哦,王先生,老夫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王大枢 大人请讲。
谭少甫 太湖县令贾安邦是老夫故人,你弹劾贾知县的诉状,安庆府已转呈吏部,依老夫看来,诉状多有不实之词,你也要做官了,为了不伤和气,老夫劝你撤回诉状,岂不是皆大欢喜。
王大枢 (惊)哎呀老大人,贾安邦身为县令,却劣迹斑斑,贪污受贿,调戏民女,皆有凭有据,诉状并无不实之词,还望大人明察。
谭少甫 王大枢,若要吏部受理此状,你不花银子可不行哪。
王大枢 (不解)什么?还要花银子?
谭少甫 至少也要二千两打点打点呐!
王大枢 大人,慢说二千两,就是二百两,二十两,二钱银子我也无有。
谭少甫 想一毛不拔?那好,你就撤回诉状。
王大枢 (态度坚决)银子无有,诉状不撤!
谭少甫 当真?
王大枢 当真。
谭少甫 果然?
王大枢 果然。
谭少甫 呀呀呸,你身为举人,仅凭三寸不烂之舌,蛊惑人心,与官府作对,蔑视官长,以下犯上,这可是一桩大罪呀!
王大枢 谭大人,想我王大枢,自幼习圣贤之书,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道。路见不平,当挺身而出,为民请命,何罪之有?这份诉状,若吏部不理,我……
谭少甫 你,你还想告御状不成?真是狂妄之极!来人!
〔幕后声:“喳”四侍卫冲上。
侍 卫 大人。
谭少甫 将这咆哮公堂、辱骂官长的狂生王大枢押下听审。
侍 卫 喳!(押王大枢下)
〔贾安邦、梅雨娇溜上,窥视远去的王大枢。
贾安邦 谭大人,这个王大枢将如何处置呀?
梅雨娇 反正不能让他做官了。
谭少甫 这个王大枢,着实狂妄,软硬不吃,顽梗不化,真乃少见,把老夫气坏了。
梅雨娇 哎哟我的谭大人嘞,今天你算看到了吧,想我家老爷老实巴交的,对朝廷忠心耿耿,可就被王大枢揪住不放,长期受他的恶气,我看着都心痛喏!(撒娇)大人,你要为娇娇 做主呀!
谭少甫 娇娇,娇娇,不是正在过问此事吗?你就放心吧。
贾安邦 大人,这里有太湖县的大户乡绅,社会贤达控告王大枢的联名诉状,请大人过目。(递上诉状)
谭少甫 待老夫看来。(念诉状)……横行乡里,聚众闹事,包揽词讼,为刁民撑腰,与官府为敌……好,有了这张诉状,可将王大枢搞定。
梅雨娇 搞定?大人,如何搞定?
谭少甫 革去功名,发配到新疆伊犁!
梅雨娇 太好了,把这家伙赶得远远的,免得他兴风作浪。谭大人,你太有才了。
贾安邦 谭大人,这二千两银票略表我夫妻的一点心意。(递银票)
谭少甫 (故作姿态)嗯,这就不必了。我与娇娇还是干兄妹呢。
梅雨娇 (从贾手中拿过银票)谭大人,不,干哥,你就收下吧。下回妹妹还要送你几件古玩玉器。
谭少甫 古玩玉器有何稀罕,娇娇,你要喜欢,我送你几件。我只想……
梅雨娇 想什么?说。
谭少甫 只想娇娇陪为兄小酌几杯,贾知县,你不会介意吧?
贾安邦 哪里哪里,下官倍感荣幸,倍感荣幸!
梅雨娇 干哥如此垂爱,娇娇感激不尽,定要舍命相陪。哥哥,可要一醉方休啊!
谭少甫 娇娇,说话算数,一醉方休!(搂过梅雨娇)哈哈哈!
〔切光。
第四场 长亭托付
时 间 前场十日后。
地 点 京郊十里长亭。
〔幕启 天色灰蒙,乌云漫卷。远处可见京畿城墙角楼。近处有垂柳,小溪,长亭,还有供人小坐的石凳。
〔合唱 万里长空鸿雁轻,
花亭湖畔孝廉公。
佳音忽变无端祸,
流徒发配赴西行。
〔王大枢内唱:“清白之身遭诬陷,”
〔两解差内喊:“走!”押身披铁链的王大枢上。
王大枢 (接唱)座上宾阶下囚转瞬之间。
空怀满腔报国愿,
壮志未酬愧对天。
强加罪名莫须有,
身披铁链心何甘?
遥望天山路修远,
回眸京畿气难咽!
谭少甫、贾安邦,狼狈为奸施伎俩,
纠劣绅,告恶状,网罗罪名忒阴险!
身陷囹圄何足道,
王大枢要做一个骨铮铮、心如口、口如心,
堂堂正正的铁汉子,威武不屈效前贤!
叹只叹,思念妻儿难得见,
叹只叹,有负巧娘女婵娟!
溯风阵阵扑人面,
西出阳关独自怜。
两解差 王大枢,走吧走吧!
〔幕后人声激愤:“王先生”!“王先生!”“王先生慢走!”
〔傅老板领着一群人上。
众 人 王先生!
一解差 (拦阻)站住,尔等何人?王大枢乃朝廷重犯,不得靠近。
傅老板 (上前)解差大哥,我们是在京的太湖同乡,特来送送王大枢先生。求大哥容我等一见。
一解差 走开走开,他是囚犯,岂能想见就见?
傅老板 (掏出银子,塞给解差)请二位行个方便吧!
一解差 (收下银子)看在你们是同乡的份上,容你们一见,要快一点。
〔众人围住了王大枢。
傅老板 先生,我们是昨天才得到消息,知道你被奸人所害,丢官不说,反被充军伊犁。先生,你是冤枉的呀!我等在京同乡,正想办法为先生鸣冤哪!
王大枢 多谢诸位同乡。
一老者 王先生,你是为老百姓主持公道,才得罪了官府,遭此大难。太湖的老百姓是不会忘记你的。请受我等一拜!
傅老板 王先生,请受我等一拜!(众人拜王大枢)
王大枢 (感到,流泪)各位父老乡亲,大枢何德何能,惊扰了诸位乡亲,实感惭愧。大枢既敢上书弹劾贾安邦,早将个人得失置之度外。此番西行,生死难料,大枢最不放心的是家中妻儿,还有维州客栈的救命恩人刘巧娘。
傅老板 王先生,你要我等做些什么,尽管吩咐。
王大枢 (从怀中取出两封信)这有两封书信,一封写给太湖老家的妻儿,还有一封写给维州客栈的刘巧娘,求大哥务必替大枢送达,托付了。
傅老板 (收下书信)先生放心,傅某一定送到。
二解差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你们也走吧。
众 人 先生,一路之上多多保重!
王大枢 诸位父老乡亲,但愿后会有期。
〔音乐起,王大枢与众人惜别。
〔光渐弱。
第五场 奉命修志
时 间 距前场一年后,深秋。
地 点 新疆伊犁,王大枢羁押之地。
〔幕启 西域风格的房屋结构,摆有粗糙的桌椅,桌上有线装书和文房四宝。极为简陋 。
〔合唱 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外更苍凉。
充军伊犁做苦役,
唯有读书解愁肠。
〔役卒甲、乙上。
役卒甲 屋里没有人,这个王大枢又跑到哪里去啦?
役卒乙 是不是还在草料场铡草喂马?
役卒甲 我刚从草料场过来,根本就不见人影。
役卒乙 哼,几天不打,他就皮子作痒,今天再不拿点孝敬钱来,老子就把他吊起来打。
役卒甲 兄弟,不可鲁莽,闹出了人命,将军府可要追查的。再说,人都死了,我们从哪儿捞油水呀!(抽出皮鞭)用这个打,伤皮不伤骨。
役卒乙 嘿嘿,还是大哥精明。
役卒甲 走,到外面去找找看。(二人下)
〔王大枢上,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手拿诗稿边吟边上。
王大枢 (吟诗)一腔心血幻为磷,
万里虫沙更怆神。
画虎不成空北上,
攀天无路忽西沦。忽西沦……
哎,看来大枢要老死伊犁了。(垂泪)
(唱)休道我叹无奈英雄气短,
恰似龙搁浅滩虎落平川。
草料场做苦役哪堪重负,
恨役卒索钱财常挥老拳。
遥望中原生百感,
偷闲吟诵励志篇。
〔王大枢继续吟诗。
王大枢 (吟诗)寒生六月边城雨,
望断三壶北国春。
遥想昔贤中道立……
〔役卒甲、乙上。
役卒甲 王大枢,你不好好干活,四处游荡,欠揍是不是?
王大枢 今天的活已经做完了。
役卒乙 放你娘的狗屁,那么多的活儿做得完吗?一天到晚尽念些歪诗。(从王大枢手中夺过诗稿,念)几差虫屈几扎伸……
王大枢 (笑)哈哈,错了,念错了。应是“几嗟蠖屈几虬伸”,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役卒乙 (恼火)呸!老子就是这么念的,你竟敢取笑老子有辱斯文,今天老子要你小命!(欲动手)
役卒甲 慢,叫他拿点银子,今天就饶他一回。
役卒乙 王大枢,听见没有,拿点银子,将功补过。
王大枢 所剩银两,全被尔等拿去,我王大枢还会变银子不成?
役卒甲 不给是不是,打!(递皮鞭给役卒乙)
役卒乙 跪下看打!(推倒王大枢,挥鞭抽打)
〔幕内声:“松筠将军到。”
〔四武士引松筠上。
甲
役 卒 (慌了手脚)小人叩见松筠将军。
乙
松 筠 罢了。老夫要见王大枢先生,先生人呢?
甲
役 卒 这……
乙
王大枢 (从地上爬起来)人犯王大枢叩见松将军。
松 筠 先生免礼!(扶)王先生,为何面有伤痕?
王大枢 乃遭皮鞭抽打。
松 筠 (惊)啊!(对役卒)莫不是你二人所为?
甲
役 卒 禀将军,王大枢不服管教,故而……
乙
松 筠 住口!王先生知书达理,怎会不服管教?定是你二人有意刁难,私自用刑。(从役卒手中夺过皮鞭)王先生,他们抽你几下,你就抽他们几下!(递皮鞭)
王大枢 这……
松 筠 王先生,尽管打!
甲
役 卒 (求)王先生,小人知错,求王先生宽恕,宽恕!
乙
王大枢 将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已知错,那就算了。
(递还皮鞭)
松 筠 (对役卒)还不快与王先生赔罪。
甲
役 卒 (跪地)小人给王先生赔罪。(拜)
乙
松 筠 (掷还皮鞭)快快滚了下去。
甲
役 卒 是,是。(二人溜下)
乙
松 筠 先生,下官因边务繁忙,无暇顾及先生,探望来迟,
还望先生见谅。
王大枢 今日若不是将军到来,大枢难逃皮肉之苦,要感谢将
军才是。
松 筠 客气了。先生,松筠今日来访,实为一件大事!
王大枢 大事?将军请讲。
松 筠 先生哪!
(唱)朝廷大员到伊犁,
皇上御笔传旨意。
敕令编修《伊犁志》,
要为后世留典籍。
修志事大非儿戏,
主修之人难寻觅。
自古君命不可违,
为此松筠甚着急。
内史主荐王先生,
邀你出山扛大旗。
王大枢 (大感意外)什么?邀我担任志书主笔?
松 筠 正是。
王大枢 哎呀将军啊,想大枢乃待罪之人,笔力荒废已久,编修志书,工程繁浩,涉及面广,干系重大,万一出现疏漏讹谬,非同小可。大枢才疏学浅,实难担此重任,还望将军另选高明。
松 筠 先生不必过谦,你的履历老夫已看过多遍,幼从名师研习,读书万卷,学问深厚,诗文皆佳,又是举人出身,这个主笔,非先生莫属。
王大枢 (犹豫)这……
松 筠 先生,老夫已为你挑选了两名助手。来人,有请蔡先生和阿依古丽。
武 士 (向内)有请蔡先生和阿依古丽。
〔蔡世格和阿依古丽上。
蔡世格 见过将军。
阿依古丽 爹爹!
松 筠 (指王大枢)这是我聘请的志书主笔王大枢先生。
蔡世格 学生蔡世格见过王先生。(施礼)
阿依古丽 先生,萨拉木里坤!(双手交叉抱胸致礼)
王大枢 将军,大枢还未答应,怎么连助手都请好了?
松 筠 先生,蔡先生是位秀才,文思敏捷,可为先生查阅资料典籍,校勘眷写文字。
王大枢 这位维族姑娘……
阿依古丽 先生,我叫阿依古丽。
松 筠 是老夫收养的义女。
王大枢 将军,修志要吃苦的,贵千金恐怕难当此任……
松 筠 哈哈哈,我这个女儿,通晓汉、蒙、维、哈多种语言,跟随老夫把伊犁都跑遍了,她可为先生当向导,做翻译。这孩子性格直率外向,也不娇气。先生尽管放心。
阿依古丽 先生,我还会骑马射箭,做马奶子,馕。先生,我做的马奶子很香很香的。爹爹,是吧?
王大枢 将军,这个差事定要大枢所为吗?
松 筠 当然,非先生莫属。先生哪,自古有国就有边,有边就有防,有防当有志。先生蒙冤,老夫十分同情,定向朝廷申辩。这修志之事,并非个人恩怨情仇,乃是国家民族的大事,松筠恳请先生务必担此重任,请受松筠一拜!
众 人 请受我等一拜!
王大枢 (感动)将军,请诸位快快免礼,快快免礼!
(唱) 这一拜拜得我热泪滚滚,
王大枢怎不想为国建功?
贬伊犁做苦役心灰意冷,
原只想伴诗书了却此生。
自古道士为己能舍性命,
将军的知遇恩令我动容。
王大枢决不负修志重任,
为国家搏一个青史留名。
松筠将军,大枢当竭尽所能,修好《伊犁志》,不负将军重托。(施礼)
众 人 先生!
〔切光。
第六场 情倾天山
时 间 距前场三年多。
地 点 丝绸之路旁的一处凉棚。有石凳石桌。台的一侧露出帐篷一角。背景是雪山草原。
〔幕启 合唱 巍巍雪山接青天,
马缩如猬车倒悬。
一年三百六十日,
雪山大漠作周旋。
〔阿依古丽背着沉重的水囊上,气喘吁吁。放下水囊,跌坐在石凳上。
阿依古丽 (唱)三年来随先生东奔西走,
淌冰河过大漠为把志修。
巡关隘勘边界核对清楚,
条条河座座山绘成草图。
察民俗访民情疏而不漏,
先生他为修志熬白了头。
清晨前往冷泉口,
取清泉做面馕脆软香柔。
〔欲背起水囊,再也背不动,便轻轻走近帐篷。
阿依古丽 (小声)蔡秀才,蔡秀才。
〔蔡世格拿着书稿上。
蔡世格 (不悦)阿依古丽,我正在忙着眷稿呢,叫什么呀。(欲走)
阿依古丽 大枢先生呢?
蔡世格 先生又去前面清真寺找那个老阿訇去了。
阿依古丽 是不是赛里木大阿訇?听说他有一百一十多岁了。哎,先生不厌其烦的找他干什么?
蔡世格 你,你知道什么!
(唱)赛里木大阿訇德高望重,
谙教义熟经典学养高深。
清真寺藏秘籍知者甚少,
王先生他才是识宝之人。
修志书须依据史料佐证,
先生他为的是一睹真经。
这些秘籍图册对先生来说太重要了,可大阿訇偏偏不肯示人。真是太固执了。
阿依古丽 这有何难,我回去找我爹,叫他调一队人马,把清真寺围起来,命令赛里木大阿訇把秘籍交出来,何必让先生三番五次去求他。
蔡世格 你呀,尽说孩子话。你爹能那样做吗?王先生也不会同意的。闹出事来谁也担当不起。(欲下)
阿依古丽 秀才,别走哇,我还有事呢。
蔡世格 先生说,马上就要回伊犁了,叫我尽快把资料整理好,有事以后再说。(欲下)
阿依古丽 (恼火)蔡世格,给我站住,把这袋水替我背回帐篷里去。
蔡世格 背水?不干?
阿依古丽 为什么?
蔡世格 昨天我求你洗衣服,你为什么不给我洗?
阿依古丽 后来我不是替你洗了吗?
蔡世格 那,那我背不动。
阿依古丽 这样吧,我俩抬。
蔡世格 抬?这样更不行。
阿依古丽 怎么不行?
蔡世格 男女授受不亲!
阿依古丽 (似懂非懂)男女授受不亲?哦,你是说男的和女的不能接触?
蔡世格 是也。
阿依古丽 是也?我问你,我做的饼子、马奶子、还有手抓饭,你为什么要吃?
蔡世格 嗯,饿了呗。
阿依古丽 以后做饭只给王先生吃,不准你吃!
蔡世格 你敢!
阿依古丽 本姑娘说话算话。(走近水囊)
蔡世格 阿依古丽,我是说着玩的,我背,我背。
阿依古丽 快背!(微笑)这还差不多。
蔡世格 (背起水囊,踉跄几步,跌倒)这水袋也太沉了。
阿依古丽 (莞尔一笑,扶起蔡世格)秀才,还是我俩抬吧。
〔二人抬起水囊,说说笑笑地下。
〔王大枢抱着一包袱上,里面装有典籍图册。看着二人
的背影,放下包袱,怜爱不已。
王大枢 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不是他俩鼎力相助,这部志书我真修不成啊!
(唱)斗转星移年复年,
伊犁大地都走遍。
饮马冰河曾涉险,
穿越沙海地生烟。
塔克拉玛湖似镜,
博格达峰赏雪莲。
丝绸古道驼铃响,
坎儿井内尝清泉。
壮美山河如幻境,
大枢不枉来人间。
且喜各族好儿女,
和睦相处共戍边。
千辛万苦为修志,
文章盛事千古传!
(兴奋)世格,阿依古丽,你们快来呀。哈哈哈。
〔蔡世格,阿依古丽上。
蔡世格
(同)先生,你今天怎么这样高兴哪?
阿依古丽
王大枢 高兴,太高兴了,你们来看看,这都是宝贝呀!
蔡世格
(看到石桌上的典籍图册)先生,这是赛里木大阿訇送的?
阿依古丽
王大枢 借来的。这已经不容易了。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刘玄德三顾茅庐,才请出孔明 。王大枢六拜赛里木,才借来这些秘籍经典。世格,回到伊犁,将它全部抄下。
蔡世格 (翻看经典)先生真是做学问的人,学生敬佩不已。
阿依古丽 (拿起一张图册)先生,这是一张什么图?
王大枢 哎,轻点,慢点。(展开图册)这张图册,尤为珍贵。你们看,伊犁与接壤诸国的边界,标注得清清楚楚,这就是铁证。大清不会染指他国疆土,他国也休想觊觎我大清一
寸山河!
蔡世格
(同)先生,朝廷有负于你呀!
阿依古丽
王大枢 (沉重的)位卑不敢忘国忧,朝廷负我,我不负国家。
蔡世格
(同)先生。
阿依古丽
〔切光。
第七场 患难真情
时 间 距前场两年以后。
地 点 伊犁。王大枢修志的寓所。书架上堆满各种典籍孤本,墙上挂有伊犁地形图。
〔幕启 苍凉委婉的女声独唱:
霜叶坠寒林,
孤城响暮砧。
秋声非为我,
羁客自警心。
下笔千行字,
寄情翰墨中。
〔独唱声中光渐升。
〔王大枢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蔡世格上。
蔡世格 先生唤我?
王大枢 (拿出一叠文稿)世格,这些章节我已经定稿,你眷写一份,呈送将军府。
蔡世格 好。(接过文稿欲下)
王大枢 世格。
蔡世格 先生还有何吩咐?
王大枢 你与阿依古丽也该成婚了吧?
蔡世格 先生,等修好《伊犁志》再说。
王大枢 修好《伊犁志》,至少还需要五年。你不着急,松筠将
军倒有些着急了。成家立业并不相悖呀!
蔡世格 只是家父家母对这桩婚事还心存疑虑。
王大枢 所为何来?
蔡世格 她是维族,我是汉族,故而……
王大枢 你且放心,我去说服令尊大人。当今皇上还娶维族姑娘为妃呢!
蔡世格 多谢先生成全。(施礼下)
王大枢 (自宽自解)常言道,做个红媒添十岁呀。(突然想起)想我离家之时,我那小女家玲年方四岁,今年刚好十岁。十岁该有这么高了。家辰小儿那时还在襁褓之中,儿啊,为父好想你们哪!(垂泪)
(唱)六年光阴等闲过,
想起妻儿泪婆娑。
梦里不知身是客,
神游太湖白沙河。
昨夜还把巧娘梦,
浓浓乡音唤大哥。
关山远隔音讯断,
身无双翅叹奈何。
手中幸有一支笔,
书海驰骋免蹉跎。
〔回到书案,提笔作书。
〔幕后松筠声:“大枢先生!”
〔松筠上,阿依古丽及武士紧随。
王大枢: (迎接)松筠将军。
松 筠 大枢先生,你看是谁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刘巧娘着男装款款而上。
松 筠 这位公子找到将军府,他说是先生的表弟。
王大枢 表弟?
刘巧娘 (摘下帽子,露出乌黑的秀发,众人惊愕)先生,巧娘你都认不出来了么?
王大枢 你是巧娘?
刘巧娘 大枢哥。
王大枢 巧娘——
〔两人双手紧握,泪流满面。
〔阿依古丽上,看到摘下帽子的刘巧娘,很惊讶。
阿依古丽 爹爹,他怎么变成个女的啦。(走近刘巧娘)哎,这位大姐好漂亮啰。
松 筠 (拉过阿依古丽。)丫头,休得无礼,她应该是大枢先生的夫人吧?先生,是不是呀?
王大枢 (含糊)嗯,嗯, 她……她是我的……
松 筠 阿依古丽,你应该叫师母。
阿依古丽 (施礼)师母,萨拉木里坤(祝福)。
松 筠 (大笑)哈哈哈,先生,尊夫人从中原来到伊犁,有万里之遥,其情可嘉,其志可勉,乃是一件大喜事。今晚,老夫在将军府设宴,为夫人接风洗尘。
王大枢 将军。这……
松 筠 阿依古丽,走,随为父张罗张罗。(示意众人同下)
〔王大枢与刘巧娘相视良久,终于回过神来。
王大枢 巧娘。
刘巧娘 大枢。
王大枢 巧娘妹。
刘巧娘 大枢哥。
〔王大枢、刘巧娘走近,猛地抱住对方,大恸。
〔女声独唱 说是梦,不是梦,
说是幻,却是真。
良人疑是从天降,
悲欢交集欲断魂。
王大枢 巧娘,坐下坐下,维州、伊犁相距万里,你,一介女流,三寸金莲,是如何到此的?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刘巧娘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
(唱)六年前接到哥哥书一封,
才知道京中蒙冤被囚禁。
霎时间巧娘如同雷击顶,
三更天睁着眼睛到天明。
我忧心哥哥耿直气难忍,
我忧心哥哥体弱怎西行?
我忧心哥哥难耐风霜苦,
我忧心哥哥病倒逆旅中。
我忧心哥哥罹难做苦役,
我忧心哥哥塞外怎生存?
我忧心哥哥身边无知己,
举目无亲受欺凌。
忧不尽,夜难寝,
心绪乱,神不宁。
深思熟虑主意定,
巧娘一心要西行。
起早歇晚做生意,
攒够盘缠就起程。
为防路上出意外,
红妆扮作男儿身。
路漫漫兮雨蒙蒙,
心心念兮迎苍穹。
活着要见哥哥面,
死后鬼魂把哥寻,
栉风沐雨寻常事,
阳光古道步从容。
西安城外遇马队,
结伴来到伊犁城。
茫茫人海细打听,
才知哥哥有幸遇松将军。
受邀主修《伊犁志》,
废寝忘食忙笔耕。
这真是吉人自有天照应,
巧娘我谢天谢地谢神灵。
王大枢 巧娘,我害苦你了。
(唱)巧娘妹妹世罕见,
重情重义女中贤。
千辛万苦到伊犁,
为酬知音一命悬。
三寸金莲踏万里,
前生修来今世缘。
肝胆涂地难报答,
刘巧娘 (接唱)先生何必出此言?
人生难得一知己,
王大枢 (接唱)大枢多舛累红颜。
刘巧娘 (接唱)劫后重逢应欢喜,
且看长河落日圆。
王大枢 (接唱)今听羌笛尤悦耳,
刘巧娘 (接唱)再听琵琶亦缱绻。
王大枢 (接唱)心诚感天慈航渡,
刘巧娘 (接唱)喜泪交融情无限。
王大枢
(合唱)情无限!
刘巧娘
〔幕后喜庆的音乐响起,阿依古丽、蔡世格衣着一新,兴高采烈地上
蔡世格 先生,师母,酒筵已经准备好了,松筠将军有请二位。
阿依古丽 师母,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维吾尔族女子最美的衣裳,来,穿上试试。
刘巧娘 (不好意思)姑娘,这衣服太靓丽了,我……
王大枢 (笑)巧娘,阿依古丽可是一片好意呀,快穿上吧。
阿依古丽 我来帮您穿。(为刘巧娘更衣)
蔡世格 先生,学生也给你准备了一顶帽子,这样才和师母般配呀。(取出一顶维族小帽戴在王大枢头上)
〔王大枢和刘巧娘相视一笑,被蔡世格和阿依古丽簇拥而下。
〔光暗 合唱声起: 人生难得几回醉,
患难尤显真情贵!
〔光渐升。
〔阿依古丽提着奶壶上,点亮屋内的红烛,满台生辉。
〔刘巧娘、蔡世格搀着喝醉了酒的王大枢上,扶她坐下。
刘巧娘 阿依古丽,世格,辛苦你们了,快回去歇息去吧。
蔡世格 师母,先生今日饮酒过多,世格放心不下呀。
阿依古丽 (拉蔡世格至一边)你真是个书呆子,有师母在,要你操的那门子心哪?
蔡世格 (恍悟)是呀是呀,师母,学生告辞了。
阿依古丽 师母,阿依古丽也走了。
刘巧娘 你们走好,走好。
〔蔡世格与阿依古丽下。
〔刘巧娘从奶壶中倒出一盏奶茶,走近王大枢。
刘巧娘 大枢,喝点奶茶,醒醒酒。
王大枢 (醉态)不,不,我不喝茶……喝酒,喝酒。
刘巧娘 你,你不要命了吗?
王大枢 巧娘,见、见到你,我……我高兴,高……兴!
刘巧娘 好,高兴,大枢,睡觉去吧。
王大枢 巧娘,你,你睡正房,我……我睡侧室,侧室。
刘巧娘 你睡正房,我睡侧室。
王大枢 (固执)不,不,我睡侧室,侧室。(踉踉跄跄递走向左边
的侧室,刘巧娘跟上扶下)
〔刘巧娘上,女声独唱声起:
新月初上薄云清,
风雨同舟结同心!
〔独唱声中,刘巧娘将外衣一件件脱去,仅剩下贴身内衣,缓缓向侧室走去。
〔光渐收。
第八场 荣归故里
〔画外音:刘巧娘在伊犁陪伴王大枢四年,使他专心完成了《伊犁志》初稿。受王大枢所托,刘巧娘先回到太湖县王大枢老家,照看鲁秀琴母子。三年后,《伊犁志》修成,王大枢荣归故里。
时 间 距前场七年后。
地 点 王大枢故里,太湖县百里镇东冲口。
〔幕启 景同第一场。条几左侧设有供奉鲁秀琴灵牌的灵位。
〔王大枢捧着厚厚的《伊犁志》上,刘巧娘牵着王家玲、
王家辰随后。
〔王大枢将《伊犁志》供奉在妻子灵前,跪拜,伤心欲绝。
王大枢 (哭喊)秀琴,贤妻。
(唱)回家不见贤妻面,
阴阳相隔两重天。
大枢无福连累你,
可怜你荒丘孤冢独自眠。
(白)贤妻啊……
王家玲
(扶起王大枢)爹爹。
王家辰
王家玲 (唱)母患沉疴病势险,
王家辰 (唱)姨娘送终守床前。
王家玲 (唱)先厝后葬操碎心,
王家辰 (唱)陪我姐弟度难关。
王家玲
(合唱)不是姨娘来呵护,
姐弟俩乞讨无门何人怜!
王家辰
王大枢 (感激涕零)巧娘!
(唱)大恩大德我深深拜。
刘巧娘 大枢。
(唱)酬知音我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王家玲 爹,这是母亲留下的遗书。(递遗书)
王大枢 遗书?(展开遗书,读)“奴别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无妻?愿他年再立良缘。小儿女终当有母,倘他日得以抚养,须知后母即亲娘。”家玲,家辰,从今后姨娘就是你们的母亲。
家玲、家辰 (向刘巧娘跪下)母亲!
刘巧娘 (怜爱)孩子。(扶起)
〔幕内声:“王先生!”一青年及众乡邻上。
一青年 王先生,安庆知府及太湖新任知县得知先生主修《伊犁志》大功告成!荣归故里,光耀乡梓,特登门庆贺,大轿快到村头了!
王大枢 (急)这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刘巧娘 先生,理当出迎。
王大枢 如此,巧娘,家玲,家辰,诸位乡亲,我们一同出迎。
众 人 一同出迎。
〔合唱 鸿篇巨制《伊犁志》
经国文章留美名!
〔合唱声中伴随画外音:王大枢经过十三年的努力,修成了伊犁地区第一部地方志。填补了伊犁无志的空白。该志附有“西塞图”,“新疆图”,“古西域图”“诸蕃图”“人物图”……为我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史料,至今仍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光渐收。幕落。
〔全剧终。
〔二〇一四年六月十八日